与陕南来的文友,一起去渭北看整片整片的金黄色麦田,看麦浪滚滚的景象,所看之处令人心旷神怡,也勾起了我对过去岁月片段的回忆。
夏风
在过往的记忆中,过了小满,空气中不时有热浪来袭,庄稼人会一天两晌到田间地头,祈福承载着一年心血的麦子颗粒归仓。芒种节气一到,微风吹来,风是最先感知夏的。它裹着麦芒的气息漫过田埂时,还带着春末未尽的温软,土黄色的麦浪摇曳着沉甸甸的麦穗,淡淡的麦香也从远处袭来,收麦的时节到了。这时候,关中地区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开镰收割,一阵清风拂过,麦浪滚滚,好似金色的海洋。老老少少都加入了割麦的队伍,大人们挥汗如雨,小孩们在田垄里跑啊跳啊,累了,就随手拽几颗还未成熟的麦穗,然后找个避风的地方烧熟,用稚嫩的小手搓,直到麦皮与麦粒分开,然后鼓起贪婪的小嘴吹跑麦皮,把几颗浑圆饱满的麦粒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嚼着……都会感觉好香啊!
夏雨
夏天的雨来得急,走得快。前一刻还晴着的天,忽然一阵风来,凉飕飕的,乌云压得低低的。蝉鸣在云隙里发着颤,忽然“啪嗒”一声,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惊起一片细碎的银花。乡下人不躲雨,扛着锄头往家跑时,裤脚早被泥点溅成了水墨画。雨落进麦田里,穗子便沉甸甸地弯下腰,像是在跟土地说着悄悄话;砸在荷塘里,荷叶托着水珠打转转,转眼就滚进水里,惊散了一群追着光斑跑的小鱼。最妙的是傍晚的雨,夕阳从云边露出半张脸,把雨丝染成金红色,远处的炊烟混着雨雾升起来,整个村子便浸在一片朦胧的暖光里。
夏收夏种
夏收总带着股子火急火燎的热乎劲。过去,夏收主要靠人工收割,也有麦客。天还没亮,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整个村子里便喧嚣起来。鸡鸣、狗吠、人声,交织成一首古老的歌。老人们早就把镰刀磨得锃亮,那闪着寒光的镰刀,像一把利剑,蓄势待发。熬好的绿豆汤加点白糖或糖精,那是人们参与收割的“战斗早餐”。割麦开始了,麦田被日出染成一片金黄。麦穗饱满,沉甸甸地压弯了腰杆,像一位位金甲武士,整齐地排列在广阔的田野上。人们弯腰弓背,挥舞着镰刀,动作娴熟而流畅。镰刀与麦秆的摩擦声此起彼伏,在田野上回荡。汗水浸透了的衣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夏种紧挨着夏收,遇到有雨下过,农人会抢种一些豆子、玉米等,豆角苗、黄瓜秧被小心地栽进土里,清水一浇,嫩叶便立刻挺直了腰,像是在跟夏天说“你好”。
夏景
夏天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村东口的涝池蓄满,耕作了一天的牲口忙碌后在这喝水,两头水浅的地方被鸡鸭占据,有些家猪拱开了圈门,也会跑来这里凑热闹。远处池塘里粉白的荷花刚露出尖儿,蜻蜓就忙着来点水,搅碎了满池的蓝天白云。老柳树下洗衣的女人,说着永远说不完的家长里短。村口的大槐树下永远都有人,端碗吃饭的、下棋的、拉闲话的。傍晚,晚霞把半边天染成橘红色,归巢的鸟儿掠过田间,远处的山坡成了黛色的剪影,连风里都飘着新麦的清香——原来夏天的热烈里,藏着最踏实的人间烟火。
扯个席子铺在院子,躺在上面,盘算着一年的收获,孩子们疯玩到满天星星,也跑来躺在席子上,很快就睡着了。听着蝉鸣渐渐轻了,风又裹着泥土的潮气漫过来。远处的蛙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唱着摇篮曲。
夏天,是收获,是希望和未来,是一代代人对土地的热爱与奉献的见证。如今,我远离故乡,但每每总会想起那风、那雨和劳动收获的记忆片段,那是我永远无法忘怀的童年,也是我心中永恒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