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过后的节气不叫大满,而是直接以农事命名为“芒种”。芒种——作为夏季的第三个节气,在漫长岁月的演绎沉淀中,始终保持着农耕文明生生不息的姿势和力量,于一收一种间,在广袤肥沃的土地上,描绘出一幅色彩斑斓的文化盛景,装扮得仲夏时光愈加古朴与厚重。
“芒种”一词,最早见于两汉时期的著作《周礼》“泽草所生,种之芒种”,是指湿润有水草的地方可以种植长出芒刺的稻麦。《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记载:“五月节,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意指大麦、小麦等有芒作物已经成熟,抢收十分急迫;晚谷、黍、稷等夏播作物也到了播种的时候。古人根据对大自然的观察,将芒种分为三候:“一候螳螂生,二候始鸣,三候反舌无声。”意思是说,在芒种节气,螳螂卵因气温变化而破壳生出小螳螂;喜阴的伯劳鸟开始在枝头鸣叫;而反舌鸟却因感应到了气候的变化慢慢停止鸣叫。唐代元稹的《咏廿四气诗·芒种五月节》一诗,就生动再现了这一物候现象:“芒种看今日,螳螂应节生。彤云高下影,
鸟往来声。渌沼莲花放,炎风暑雨情。相逢问蚕麦,幸得称人情。”
从上述文字中,我们不难看出,芒种是一个农事色彩非常浓郁的节气。到了芒种,对于我国大部分地区来说,夏熟作物要收获,夏播秋收作物要耕种,春种的庄稼要管理,收、种、管交叉,是一年中农忙叠加的季节。白居易在其名篇《观刈麦》写道:“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民间也流传有“栽秧割麦两头忙,芒种掌灯夜插秧”“芒种芒种,抢收抢种”“麦黄农忙,绣女出房”等谚语,而且收和种都是要争分夺秒的,正所谓“春争日,夏争时”“收麦如救火,龙口把粮夺”,收割不及时,若遇上阴雨天,麦子容易扑倒、发芽、霉烂,为了不使快到手的粮食毁于一旦,农人们必须抓住短暂的晴好天气抢收。当然,播种不及时也会造成减产。哪怕是进入现代化机械取代传统耕种模式“云收割”的今天,为确保颗粒归仓和精细播种,农人们照样忙得热火朝天。有人把“芒种”称为“忙种”,的确恰如其分。
芒种节气多在农历五月间,又称“芒种五月节”。既然是过节,生活必须要有点儿仪式感,今人喜之,古人更是倍加追捧。他们认为花神掌控着花期,此时百花开始凋零,也就意味着花神即将归位,于是民间多在芒种当日举行祭祀花神仪式,表达对花神的感激之情,盼望来年再次相会。此俗由于种种原因,已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但曹雪芹在《红楼梦》第二十七回有生动描写:“那些女孩子们,或用花瓣柳枝编成轿马的,或用绫锦纱罗叠成干旄旌幢的,都用彩线系了。每一棵树上,每一枝花上,都系了这些物事。满园里绣带飘飘,花枝招展。”执卷读之,旧时饯送花神的热闹场面便呈现眼前。不仅如此,我们聪慧的祖先也应时应景地形成安苗、打泥巴仗、煮青梅等习俗,用以抚慰、舒缓夏日紧张劳作的疲惫身心。
与小满节气一样,芒种也蕴藏着丰富的人生哲学。有种,才有收;种好,才能收好;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躺平注定颗粒无收、饥肚皮。种地如此,人生亦然。
芒种,作为一个古老的节气,与一个民族一起艰辛跋涉而来,饱含着播种的希望,传递着丰收的喜悦,更寄托着华夏儿女与土地相濡以沫的深厚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