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版 文化

踏“青”访“柳”:一座文化园的精神漫游

榆林日报 | 2025年03月26日

  

  三月的陕北,春寒依旧料峭。黄河水裹挟着细碎的冰凌,在黄土高原的沟壑间缓缓流淌。我们从清涧出发,沿着蜿蜒的黄河观光路经绥德抵达吴堡。同行的有省市两级文旅资源普查技术团队的老师和两位普查专班的成员。

  一场雨来得猝然,细细的银丝夹着似有若无的春意,仿佛是春信捎来的请柬,邀约着我们前往吴堡县张家山镇的寺沟村,寻访柳青文化园。

  细雨中寺沟村像一幅水墨画,淡雅而隽永。坐落于黄土高原的腹地,却因为一位伟大的作家而熠熠生辉。吴堡县文旅局的薛源先我们一步到,此刻正在园区大门前等候。

  他的身后,正是那座恢弘的“文学之门”。

  以繁体汉字“門”为意象,将柳青先生的20余部著作及各种版本作为基本构成元素,又融合陕北石雕造型艺术铸就而成的开放式山门,在雨雾中默然伫立,将黄土地与文学圣殿悄然缝合。

  “門”,最原始的意义就是家园。那么,就让我们走进“文学之门”,走入这座文化的家园吧。

  雨丝细密地飘落,仿佛碎成了一地晶莹的标点符号,脚步厚重,是文学的分量!

  一抬眼看到作家签名墙,墨色的陶砖在雨中泛着釉光。每一幅题词,都漾溢着对柳青及其文学成就的致敬!这是一条文学的河流,路遥、陈忠实、贾平凹、高建群……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像支流般从柳青这个源头分岔开去,裹挟着黄土地的泥沙、血泪与星光,流过陕北高原的褶皱与关中平原的沟壑,在时光中蜿蜒成一条深邃的脉络。柳青,是“文学陕军”的一座精神丰碑,他从这片土地走到了中国当代文学舞台的中央,也把陕西文学事业托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土窑洞,木窗格,石院墙,在蒙蒙雨意中朴素地安静着。门前挂着贺敬之先生书写的“柳青故居”的牌子,院子里的石碑上镌刻着那句鼓舞和激励了无数人的励志格言——“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

  薛源站在石院墙前,带着一种对家乡特有的感情和隐隐的自豪,为我们讲述柳青出生时的故事。辛亥革命之后,中国很快陷入军阀混战的乱状,黄河岸边的陕北亦战乱频繁,还经常出没土匪。兵荒马乱中,一个男婴呱呱降生,但这新生的婴儿并没能给全家带来添丁的喜悦,反而成为一家人躲避土匪的累赘。家人为躲避匪患连夜逃走,婴儿被狠心丢在土炕上等着冻死或饿死。土匪走了,返回的家人发现婴儿竟然还活着,祖母不忍心,便在铁勺里煮了小米面糊,喂进嘴里。男婴活了下来,取名刘蕴华,即后来的柳青。

  站在故居的窑洞前,寒风掠过黄土高原,裹挟着泥土特有的芬芳。这气息,仿佛是从时光深处飘来的墨香。抬眼望去,远处的山峦与梯田层层叠叠,宛如大地镌刻的年轮,一圈圈漾开,漾进了岁月深处。恍惚间,换了景致。一个瘦小的身影在斑驳的窑洞里进进出出,时而欢快地奔跑,时而沉静地读书。那是年幼的柳青,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追逐着稚嫩的文学梦想。岁月浮浮沉沉,那个在窑洞前奔跑的少年走出陕北,成为了中国当代文学史上一颗璀璨的星辰。而这座窑洞、这片黄土地,将永远珍藏着这位文学巨匠最初的梦想与坚持。

  沿着石板路继续朝上走,路遥馆、陈忠实馆、贾平凹馆等建筑依山而落,再上面还有柳青私塾、陕西现当代作家馆、延安作家馆、榆林作家馆、陕西作家手稿馆、柳青书院等。整个文化园建筑面积4450平方米,20个院落,77孔老窑洞,分别陈列着从全国各地抢救性收藏的从1675年至今陕西500余位文学家的图书作品1.4万余册、珍贵手稿书信14816页、文学作品改编成的电影电视剧实物资料300余份。薛源介绍:“这里历史最久的一套藏书已距今350年。这些珍贵的文学资料和文献史料,全面展现了陕西文学的发展历程,目前在整个陕西,除了吴堡的寺沟村,再没有第二个村。”

  柳青曾说:“幸福就是一辈子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然后把灵魂安放在最适当的位置(指脚下)。”在这里,我深深地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分量。一本本收集来的老杂志、老照片、作家在各种时期不同版本的著作,陈列在一个又一个玻璃展柜里,在寂静中散发墨香。这些被岁月浸透的纸张,仍在持续着未完成的生长,伸展出新的根系。文学的血脉以铅字的形态,奔涌出新的河道。

  “文化园不仅是一个物质时代的精神坐标和文化高地,还应该是一个净化心灵、唤醒人文情怀的神圣殿堂。”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吴义勤先生曾这样说。在我看来,柳青文化园正是这样一座精神的高地、一座文学的殿堂。每一个走入这座文化园的人,从踩上石板路的那一刻起,心中一定会生发出各种各样的触动。他们对于文学所有的热爱与追求,对于作家的崇敬和缅怀,这些神圣的、超越的情怀都将被唤醒。

  离开时雨脚渐疏。回望这座文化园,雨幕中的一排排窑洞与黄土高原融为一体,似乎在默默地诉说着一个伟大的作家与土地的故事。潮湿的雾气让一切都变得柔软而宁静,这宁静又仿佛蕴含着某种巨大的力量,激荡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