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版 生活副刊

家乡是一个人的坐标

榆林日报 | 2024年12月07日

  每个人都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回乡,用姓氏,用方言,用精神,用文字,用灵魂,用落叶归根。一个人一生中最壮观的回乡之旅,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是生生不息的传承和文明。

  小时候,家乡是一个人目之所及、脚力所至、方圆百里的地理坐标。

  那时候年岁小,家乡也小。家乡,是一个人最早的来处,是父亲从家族中继承来又戴在儿女头上的姓氏,是小伙伴用乡音唤出的乳名,是有着“妈妈味道”的一日三餐,是全家人一起安然入眠的大土炕,是人畜共居的鸡鸣狗吠,是窑顶上氤氲着自家炊烟味儿的那一方天,是黄土高坡上一年四季刮过耳旁的风,是通往山峁沟壑的每一条土路,是黄馒头一样一座连着一座的群山,是心中高过山岗的不安和张望,是在唢呐的嘶吼声中,一村人安之若素的生老病死……

  童年的家乡,还是孩子们心中不断生出的问号:一条路的尽头在哪里?山的那一边,是什么样的世界?这样的生活,是要过一时还是要过一生?

  那时候,谁能想到,日后离家乡最远的时候,正是最思念它的时候。

  青壮年时,家乡是一个人定义自己以及别人快速识别他的社会坐标。

  这时候,家乡是专属于每个人的厚土,是一个人一生中最气象万千的所在。它是亲手撑起的屋檐之下的那方烟火,是荆棘遍布仍要蹚出一条路的那个动力,是不断突破自我的那腔孤勇,是身处低谷但千次万次拯救自己于水火的那点信念,是辗转逡巡却不舍打破的底线和枷锁,是对一个热爱的千万次升华,是对一个身份一遍又一遍的加固,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互为软肋和铠甲……

  所有这些最终汇聚成一个人行走人世的专属标签和索引,汇聚成一方气候。被生活的风浪打磨过并最终屹立不倒、活出自己气候的人,自己就是自己的家乡。

  这时候,他一个人也可能是很多人的家乡。比如路遥之于陕北、张爱玲之于上海、沈从文之于湘西,又比如史铁生之于地坛,三毛之于撒哈拉沙漠。

  一个人和他的家乡,就这样难分彼此、互相融合,也彼此成全。但无论苦乐,无论走多远,每个人都记得回家。

  霜华满鬓,家乡是一个人念念不忘、魂游梦寻的心理坐标。

  我喜欢的本地诗人张晓润说:“一个人最大的地理,应该是这个人内心的故乡及对故乡的知觉。”

  对于普通人来说,家乡是一生走不出的羁绊和牵挂,也是一世漂泊,百年后唯一愿意停留下来的归宿。岁月沉疴一梦中,一身的雨雪和风霜、一生的波澜和壮阔,何处是归宿?回首向来萧瑟处,也许,人生三万里,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人,一件又一件挂心的事,一段又一段难舍的情,此刻它们都清晰地指向一个方向:吾心安处是故乡。

  家乡就是这样一方山水、一缕心魂的集合,它装得下所有旧梦、故人、老时光。遍历山河,终是故土情深。

  怀乡是每一位家乡儿女共有的心路,从故乡出发,再回到故乡,这一条路,很多人,一走就是一生。

  每个人终将活成自己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