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时光飞逝。转眼间,解甲归田十多年了。前几日,同乡同期入伍的战友回乡探亲,相见相聚,格外亲切。几天来,话题最多的自然是军旅生活,尤其是刚当兵那会儿的趣事轶闻。由此,我不由得想起了新兵连那些吃饭的事儿。
大锅肉丝面,至今记忆犹新,因为它是我到部队的第一餐。
那年初冬,穿上崭新绿军装的我,与上百名新兵一起,在接兵干部的带领下,坐卡车,乘火车,辗转几日,终于在一个寒风飕飕的冬夜抵达陌生的营区。一番报数、点名、列队后,被干部分别带走,回到了各自的连队。
此刻,夜已深沉,繁星闪烁,河西走廊空旷的营院格外宁静,只有一列列新兵们身背背包,呼喊番号,迈着不算齐整的步伐,走向所在的连队。行李放下,简单洗漱后,排长带我们来到连队饭堂。
从未出过远门,也是第一次坐火车的我,几天的路途折腾,天旋地转,人困马乏,身子散架了似的。可是,当迈入饭堂的一刹那,两大锅冒着热气的肉丝面,扑面而来的那股香味,顿时让我疲惫的身子有了精气神!随着班长“开饭”的口令,我们饿狼扑食般冲了上去,捞面,舀汤,坐回饭桌三下五除二地吃了起来,其时,饭堂只有“吸溜吸溜”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那会儿,陕北地区实在穷苦,谁家里能吃得上这么香的肉丝面呢?加上几天的颠簸劳累,的的确确饿得扛不住了。
此后,肉丝面已成新兵连饭桌上的“常客”,每周可以尽享一次这样的美食。每次吃肉丝面时,炊事员会在饭堂的角落摆放三大锅,“开饭”口令一下,大伙儿会一窝蜂地扑上去,抢占“有利地形”。先上去的围锅一圈蹲着捞面,动作不麻利的就拥挤在外围,架在蹲着的兵们上面半站着捞面,实实的“里三层外三层”。常常是,一不留神,蹲着的战士脑袋上就会被从天而降的热乎乎面条劈头盖脸地“武装”一下,让人哭笑不得。那个场景之奇特壮观,只有经过军旅生活的人,才会有此经历并刻骨铭心。
馒头、花卷、包子,都算家常便饭了。其中,馒头是每天早餐必须吃的。刚当兵那会儿,白白的馒头看着就眼馋,一顿能吃上五六七八个。猪肉大葱包子,就更加鲜美了。我刚参军时,身体比较瘦弱,体重不过百斤,但也有一顿吃八九个包子的经历。
一天晚饭,连队吃大肉包子。饭后,当班小值日发现炊事班的泔水缸里漂着三个完整的包子皮,就报告了连长。随即,连长命令值班排长把部队集合到饭堂,尔后让炊事员把包子皮捞出来放在盘子里。此刻,空气像凝固了一般。连长黑着脸,大声质问:“谁干的,给我站出来,吃了!”面对连长的威严,全连战士屏住呼吸,面面相觑。在一片死寂中,一名战士蹑手蹑脚走出队列,颤声说道:“连长,是我。”结果是,这名战士皱着眉头,当着全连官兵的面,把包子皮逐一吃下。此后,再没有发生类似浪费现象。战士们艰苦朴素、勤俭节约蔚然成风。
面糊糊汤,是每天早饭或吃馒头、包子时固定的一道汤,即一大锅水,撒进二斤白面刷开烧开了就好,既不放调料食盐,也没有葱花菜叶,纯纯的面糊儿。刚开始还喝得惯,一股略带甘甜的面味儿,蛮好;时间久了,一看见荡荡漾漾的一锅面糊糊就反胃,有时宁愿渴着也不喝了。
说吃饭的事儿,就不能不说包饺子。实际上,连队大灶上好像从来没吃过饺子。想想看,上百人的连队,炊事班仅五六个人,即使再有能耐,包那么多的饺子恐怕也难。因而,饺子成了我们新兵连最奢侈也是最盼望的美食。
临近年关,司务长会开车到城里的农贸市场采购年货,鸡、鸭、鱼、肉,瓜子、水果、饮料、啤酒等,满满拉一卡车回来。此时,炊事班的兄弟们,各显其能,耍尽本事,煎、炸、煮、炒、炖,忙得不亦乐乎。年三十下午,十多桌凉热冷拼、色香味俱全的丰盛年夜饭,一个班一大桌便摆了上来。
而大年初一的早上,一般都会吃面条,下午即是饺子。吃饺子是以班为单位自行组织的。炊事班的同志把白面、猪肉、萝卜等食材,以及油盐酱醋,逐一分配到班里,然后每个班各自为战,“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中午刚过,大伙就开始忙活上了。从班长到每名战士,大家十八般武艺都使上,和面的、剁肉的、拌馅的、擀皮的、包的,还有跑炊事班或其他班“侦察取经”的,总之,一个都不能闲着。连队干部要逐个班检查,看哪个班的饺子包得又快又好,进行评比。说实话,新兵那年大年初一那顿饺子,真不敢恭维,味道其次,关键是,捞在碗里,已成一锅粥了,没有几个像模像样的饺子。至今想来,仍觉着好笑。
不过,就是那一次的“逼上梁山”,让我学会了包饺子。现在,家里吃饺子,我自然会参与其中,包的饺子元宝似的,端庄、小巧,甚是好看,常常受到家人的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