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汉文石刻拓片

女真文石刻拓片
在神木市花石崖镇的清凉寺,有两方诞生于公元1228年的石刻,一方女真文,一方汉文,距今已有796年。可贵的是,这两方近800岁的石刻,汉文基本完好,文字清晰可辨,内容完整;女真文虽残损比较厉害,不可解读全文,但遗留部分依然可见女真文真容。
汉文石刻宽116厘米,高48厘米,共39行、622字。内容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题记,题写者为时任河东路第二将兼弥川寨寨事阿里根怀远,简述自己的仕宦经历以及在石刻所在地修建崖窑的缘由。一部分是阿里根怀远写的四首七律诗,感慨自己曲折、艰难、寂寞的仕宦经历。就这方汉文石刻说,有两方面的意义,一方面是史料价值,另一方面是书法价值。为了更好地理解书法价值,我们先说说史料价值。
石刻完成于金正大五年三月十一日(公元1228年)。公元1127年,金灭北宋,1128年进入麟州,开始对这片土地一百多年的统治(1234年金灭为止)。兴定元年(1217年),金沿用北宋旧制设神木寨,兴定二年,葭州改属延安府,原葭州设八寨九堡,神木境内有三寨:神木寨、太和寨、弥川寨。设寨约十年后,阿里根怀远任河东路第二将兼弥川寨寨事,是第几任无考。兴定五年(1221年),蒙古军久攻西夏首都兴庆不能得手,转而从西夏入金,“自东胜济河,南攻葭州,拔之”。这一史实即石刻题记中所言:“至兴定中数授斯职,未及趋装,葭芦已陷。”葭州陷落,所辖各地自然不能幸免。公元1224年,金朝皇帝由金宣宗改为金哀宗,年号由兴定改为正大。金正大三年(1226年)设弥川县,题记中写道:“至正大改元,闻恢复绥葭旧地方之任。”可见,阿里根怀远是公元1226年之后才到弥川,而此时的弥川寨已改为弥川县,阿里是否由寨事改为县丞,从他写的“乘骖出宰寄弥川”诗句中“出宰”一词推测,阿里是以弥川县官赴任的。上任时,“境内人物凋残,公廟全无,以至岩居穴处。”既没有被统治的人,又没有办公地方,干脆住在山洞里,这官当的属实惨了点。阿里根怀远是个什么级别的官?查《金史》,“路”的正将是七品,第二将相当于副将,由此推测应该是八品。到任后,面对“颓墉废井,瓦砾之场,触目荒芜”,阿里根怀远动员少量公职人员和当地老百姓修建了石刻所在地的崖窑,既可栖身,也可抵挡元军侵扰。完工后,在石壁上记述了这件事,也把自己的感慨写成四首律诗。也就是在他完成这个石刻的前一年,蒙古灭了西夏。六年后,金也被蒙古所灭。又过了百年,到了明代,这个崖窑成了清凉寺,这也是石刻能够保留下来的原因。
花石崖清凉寺这方石刻的史料价值在于,从金1127年灭北宋,1128年进入麟州,到1234年金灭,金在神木统治的106年间,不知有多少官员走马流水,留下痕迹的却只有阿里根怀远这个小官,用石刻这种形式记录了他上任时的情形和感慨。
再来说说石刻的书法价值。石刻留款载明:贫乐散人齐松龄书。贫乐散人是号,齐松龄是名。有号,且为了谦虚把“松龄”名故意写小,说明书者齐松龄非一般人。
为了准确解读书法的艺术价值,笔者多方请教书法家,尤其是内蒙古师范大学书法教授杨家伟进行了悉心研读,给予关键评价。综观各位方家评价,笔者综合如下:随字赋形,韵致高雅;天真烂漫,气象宏大。具体说,石刻魏碑筑基、唐楷笔意,受北宋书风影响尤为明显,有黄庭坚气象;线条遒劲、雄强、朴拙、从容;纵向贯气,字距近,行距远,铁钩银画之间彰显大气象。
值得注意的是,石刻内容分“题记”与“律诗”两部分,共39行、622字(不包括标点),题记21行、468字,字数占了三分之二,版面却是二分之一。从整体看题记的篇章结构优于律诗,而律诗的单字更有味道。
就单字欣赏,一是方圆兼备,圆笔为主,如大、人、兴、事、川等字。二是结字拙朴险绝、因字立形,如易、狼、椽等字。三是体势修长、纵横开张,如龙、虎、客、消、谷等字。四是行书连带、静中有动,如归、弥、穷、伪、众等字。
以上评价非为定论,期待各位方家各抒己见,进一步讨论。
书丹者齐松龄虽不显于世,但此石刻所书之字足见书者深厚的书法功力。当是时,弥川虽设县治,但境内“人物凋残,公廟全无”,在那样残颓的环境中能够留下如此书法瑰宝实属难能可贵。值得一提的是,石刻是书丹与錾刻相结合的艺术,尤其錾刻不是随便拉来一个石匠就能为之。花石崖清凉寺这方石刻的石匠王利,可能并非刻字行家,整篇笔划錾刻深浅不一,有些字的败笔,仔细分析,不可能是书家所为,而是刻字石匠失误所致。但瑕不掩瑜,在古弥川今花石崖这样一个偏僻闭塞的乡野深沟里,隐藏有这样一方书法瑰宝,实在难得,期望此石刻能够被珍视,特别是能得到科学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