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气回暖,大地万物复苏。一天清早站在窗前,看见两个年纪大一点的妇女佝偻着身影在小区绿化丛中找寻着什么,妻子说,那里有几株苜蓿,她们在捋苜蓿芽哩。话语中带着可惜和嫉妒。一会儿就看见她们收获了些许野菜和苜蓿,欣然满足的样子。记忆的河流把我带回了遥远的故乡。
我出生在陕北的一个小山村,小时候经常在田野沟壑梁峁上寻找野菜。那时候,营养价值很高的苦菜、苜蓿、灰灰菜、白蒿等,老一点的主要是喂猪喂羊的,嫩绿的春芽就留给人吃了,既能调剂生活,也能省下几顿粮食。
小时候的农村,一到春天,田野里到处都是挖野菜的人。奶奶常常念叨,二月百草发芽就饿不死人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工作以后,我依然留着这采野菜、吃野菜的情结。每年春季和夏初的周末,只要没有其他太紧急的事,我最大的爱好就是到山野里采野菜。
陕北的野菜种类很多,有黄蒿、苜蓿、榆钱、地软、苦菜、槐花、野扫帚、灰条、野西米草、胖娃娃草、猪耳朵草、沙葱、泽蒙花等。
采不同的野菜有不同的讲究。黄蒿要在农历三月前后采一二寸长的嫩苗、嫩叶食用,这时候它被称为“茵陈”,既是中药材,又可食用;再长大了,乃至长出茎干后就变成蒿草而不能食用了,所谓“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砍回当柴烧”。苜蓿要在其长到四五寸前掐寸许嫩头食用,其它部分因为植物的粗纤维而嚼不动、咽不下。槐花要在花苞刚开、香味正浓、花瓣鲜嫩时采摘食用,采摘迟了,香味没了,花瓣也老了。榆钱也要趁嫩趁鲜采摘食用。地软要在春天连下几天小雨、绿草还未长密、地皮发黑的老荒地里蹲步猫腰搜寻,没有几天连阴雨,地软就不能泡发、长大;绿草长密了,地软就有了草腥味;不是地皮发黑的老荒地,压根就不会生长地软;不蹲步猫腰,即使草丛里有地软都很难发现。苦菜、灰灰菜要在农民已经耕种了庄稼的松软土地里连根拔取食用,白嫩的细根营养价值不低于叶子,口感也不次于叶子;没有耕种的硬地、多年的荒地或者树林地里的苦菜、灰灰菜,干涩柴韧,营养价值不高,口感也不佳。胖娃娃草要在经常浇水的蔬菜园子或育苗园子里找,因为它喜欢生长在肥沃潮湿的土地上;采胖娃娃草一般是摘其枝叶,不连根拔起,因为它不是宿根草,与苦菜、灰灰菜等宿根草不一样,连根拔了再就长不出来了。猪耳朵草多生长在河滩湿地的便道旁,只采食其嫩叶。沙葱只生长在沙质土地上,要在其开花前拔其丛生条状嫩茎食用。泽蒙则生长在老荒地或者庄稼地边缘崖畔上,每年七八月泽蒙开花后、结籽前,采花朵阴干当调味品用。野扫帚、芨芨草、灰条在荒地、路边随处可见,选择干净无污染处采其嫩头、嫩叶食用即可。
榆钱、槐花主要吃法是和面拌起来蒸饭,黄蒿、苜蓿、苦菜、野扫帚、灰条、猪耳朵草等先焯熟后凉拌最好吃。沙葱的最佳吃法是将其洗净切碎和鸡蛋炒着吃最香。泽蒙花是陕北地区农村的调味珍品,炒菜时可以炝炸一点泽蒙花,味道奇香无比;炝炸好的泽蒙油是吃凉粉、拌凉菜凉面的绝佳调料。地软是真菌与藻类结合的一种共生植物,肥润脆滑、营养丰富,可与粉条丁、豆腐丁、韭菜小段等拌作包子馅,也可做成地软炒鸡蛋等。
三月里的白蒿那叫一个嫩,洗净,撒上白面,点点食盐,上锅蒸吃,入口面香菜香,仿佛把整个山野的香气吞入腹中。三月芨芨草刚发芽,从野地里挖回来,洗净可生吃,也可巧做许多食品。陕北人喜欢用它包饺子吃,以芨芨菜为主食材,再加上新鲜的猪肉和头茬韭菜,那可别提有多鲜灵了。
野菜的记忆是深刻的,也是悠长的。有时候品味野菜,嘴里咀嚼的不但是一段人生岁月,更是一曲别有韵味的沧桑歌吟。
对于年轻人来说,野菜是新奇的野味,对于中年人来说,野菜是原生态的新鲜,对于老年人来说,它则是记忆中的味道。也许它的口感并不好,但在贫苦的岁月里,它是生命中的救命稻草,给了我们前行的力量。
每次细品野菜,除了她的鲜美总能咂吧出一些苦味。其实,人生就是一部苦与甜的传记,现在生活好了,享有这幸福甘甜时,不要忘记先前的苦,更要牢记今天之甜来之不易。
习习春风,幽幽暗香,刚刚萌生的小荷嫩芽,“廉”动我心。收回飘远的思绪,眉目间沾满了野菜的清香,也泛着一抹苦涩。陕北大地充满了山野情趣,诗情画意,令人眼花缭乱。那些野菜花香竟然变成了人们有选择的绿色食品,丰富了餐桌上的饮食民俗文化,品尝着春天里大地的馈赠,感叹春季的美好。
岁月终是不染尘,年轮一圈圈画得完整,那些惹满尘埃的路径,四周都是蔓延着寂静,忽有晚风来过,那是野菜的芳香,暗香淡淡轻轻牵着一缕阳光飘过,野菜的苦味时时提醒自己,清白做人,用心做事,廉洁奉公,像野菜一样,根系大地,无私奉献,不忘过去苦,牢记今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