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炎热夏日的正午,踏寻着陆游与唐琬当年的爱情足迹,我走进了沈园。
沈园,位于浙江省绍兴市越城区春波弄,是南宋一位沈姓富商的私家花园,始建于宋代,至今已有800多年的历史。园内不仅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绿树成荫,花萼相辉,一派江南园林景色,更珍藏着陆游与唐琬的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故此,才能成为绍兴历代众多古典园林中唯一保存至今的宋式园林。
一边欣赏着园林美景,一边追忆陆游与唐琬的爱情故事。我放轻了脚步,屏着呼吸,生怕惊扰了他们两颗相印的心,让被棒打的鸳鸯,在另一个美妙的世界里永生相爱、地久天长。
踏进园林,就看见长廊上挂满了许愿铃铛,看来这里已经成为人们寄托爱情的宝地了。我认为,这些铃铛,是对陆游与唐琬爱情凄美结局的祭典,也是绝唱了近千年的爱情悲歌的协奏,更是为封建礼教齐敲的丧钟。
微弱的铃铛声引导着我,驻足在孤鹤轩前。孤鹤轩为木结构,歇山顶,前出抱厦,飞檐斗拱,气势恢宏。孤鹤轩亦称“孤鹤哀鸣”处,是陆放翁的自喻。伟大爱国诗人陆游因南宋朝廷昏庸,壮志难以实现,发出孤鹤的哀鸣,隐喻诗人在人生中痛失伴侣,事业上报国无门、爱民有罪、屡遭贬职的坎坷一生。轩内有一副对联:“宫墙柳一片柔情付与东风飞白絮,六曲栏几多绮思频抛细雨送黄昏。”不难看出,此联由两首《钗头凤》派生而成,却别有一番韵味。
感叹间,抬眼望,孤鹤轩的正后方墙壁上镶嵌的正是久负盛名、传诵不衰的两首《钗头凤》。镌刻于石,永不漫漶;两首《钗头凤》,一段凄美爱情,成了沈园闻名于世的爱情悲歌。
注目沾满雨露泪痕,布满风尘沧桑的贞石,似穿越时光的隧道,步入陆游与唐琬初恋的伊甸园,看到了相依相携的他俩,漫步在淙淙溪流边、簇簇花丛中,有黄莺为他们歌唱、紫燕为他们舞蹈——20岁时,陆游同表妹唐琬喜结良缘,夫妻俩伉俪相得,琴瑟甚和,感情炽烈,如胶似漆。谁料到,唐琬的才华横溢与陆游的亲密感情,引起了陆母的嫉妒与不满,上演了一出棒打鸳鸯的悲剧,逼着儿子休妻。陆游屈服于礼教,不敢违抗母命,只得违心地休了唐琬,恩爱夫妻从此劳燕分飞。
十年后的一天,礼部会试失利后的陆游到沈园去散心消愁,与唐琬不期而遇。当时,唐琬已改嫁,嫁给了皇家后裔同郡士人赵士程,陆游亦另娶了一位温顺本分的王氏为妻。陆游一时感慨万端,怅恨不已,就在园中墙壁上挥笔题写了千古名词《钗头凤》:“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追忆往昔美满的爱情生活,感叹被迫离异的痛苦心情,荡气回肠,大有恸不忍言、恸不能言的情感。
时隔不久,唐琬重游沈园,看到墙上的《钗头凤》,不禁黯然神伤、悲泣怅然,感伤之余,也依律赋了一首《钗头凤》:“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则是自怨自泣、独言独语地进行感情倾诉,以缠绵执著的感情和悲惨的遭遇感动古今。
此次邂逅不久,这位美丽多情的才女便抑郁而亡。
唉,这真是,情至深处情弄人矣!
40年的相思,40年的无奈,40年的天地相隔两茫茫。在唐琬逝去40年之后的一天,陆游走进沈园。此时的沈园,物是人非,他触景生情,感慨万千,作《沈园》二首:“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祭悼那段刻骨铭心的姻缘。
难阻岁月如流,可惜情深缘浅。年至84岁时,陆游再游魂牵梦萦的沈园时,老泪纵横,情不自禁,又作《春游》:“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祭奠那段凄美的爱情。
第二年,陆游就溘然长逝,到另一个世界探望令他思念一生的唐琬去了。
骄阳下的沈园,静寂得令人怵惕。蜂不鸣,鸟不啼,蝶不舞,就连清流绿树都沉浸在清朗静穆的空翠里,好像园内一切有生命的物种,生怕惊扰了陆游和唐琬受伤的灵魂,只有微风送来丝丝花香。
我反复吟诵《钗头凤》,似默读祭文,祭奠陆游和唐琬受伤的灵魂,也祭奠爱神为人间编写出完美的或凄美的爱情故事。
美好的爱情令人心向往之,凄美的爱情则感天泣地,地老天荒!
缘此,沈园,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