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版 信天游副刊

立冬即景

榆林日报 | 2023年11月21日

  细雨生寒未有霜,庭前木叶半青黄。

  时令的更替,总是让人猝不及防。刚刚还沉浸在秋天丰收的喜悦中,冬天已经迫不及待撩开季节更迭的幕帘,踏着醉人的脚步悄然来临。

  立冬仿佛是一个分水岭。

  立冬前,古都西安的景色依然呈现出一派深秋的绚丽景象,仿佛是出自抽象派画家笔下。初冬的大地被一层缥缈的轻纱笼罩着,阵阵微风吹来,淡淡的烟云在浓雾里飞舞、弥漫着,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幻梦一般。品种纷繁的菊花,带着季节特有的芬芳,灿然盛开,随风翩翩起舞。柿子树和山楂树的树叶由绿色渐渐变成橘黄、金黄、火红、黄中带褐的纷繁颜色,与那些耐寒的四季常青植物,一树树参差交错,苍劲的绿色与热烈的火红色,和谐地交融、糅和在一起,仿佛一幅天然而成的水墨画。银杏树一片金黄,几乎找不到一片绿叶,满树黄金扇,浓荫笼罩,仿佛为初冬撑开了高贵的华盖。雨后初霁,阳光明媚,空气是那样的新鲜,花园里似乎逗留有桂花气息伴随着雷电,深深地吸一口,甜丝丝,冰凉凉,直沁入心底。草坪上的小草碧绿依旧,仿佛对季节的变换浑然不觉。

  立冬后,伴随着霹雳雷电,一场大雪纷然而至,一棵行道树枝干竟然被积雪压断了,白雪掩映下的古都,显得格外古朴宁静。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长安道。客居长安的二十多个年头里,每年冬季都会祈盼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手机里循环播放一曲“长安城外的夜,飘起了大雪……”循着曼妙的旋律,最喜庄严巍峨的长安城被白雪深情地呵护相拥,喜欢看曼妙如仙的雪无声地向天地告白。雪,这轻盈飘逸的冬之魂,仿佛让我们瞬间也变得温婉柔情,渴望微醺沉醉,也格外向往一番踏雪闲情。

  然而,地面温度究竟还是有点高,大雪根本存不住,很快就化作了雪水肆意漫流,树上一团一团的白雪扑簌簌落下来,也化作雪水。打开窗户,扑面而来的冷风。凝视着外面阴湿的世界,我毫无悬念地开始想念我的故乡,想念那一片迷人的北国风光。

  故乡陕北的冬天要来得更早一些,一场大风过后,开始呈现出萧瑟荒凉的景象,大多数树木的叶子已经凋零,有一些针叶松的叶片仍然顽强地占领着枝头,黄绿斑驳的色彩为光秃秃的树冠,增添了几分岁月的沧桑感。气温骤降到零下,人们纷纷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爱美的姑娘脖子上还围上了鲜艳的丝巾,飘逸着靓丽的风采,使人感受到了陕北初冬的温馨。

  不久,就迎来一场初雪。雪花漫天卷地落下来,纷纷扬扬的,犹如鹅毛一般,像美丽的玉蝴蝶晶莹剔透,仿佛小孩子梦中吹落的蒲公英。地面上一会儿就白了,黄土高原笼罩在厚厚的白雪之下。洁白如玉的雪儿轻轻落在树木枝条上、房顶上,落在草坪上,落在马路上,落在诗人的诗句里。“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霎时,天地一片雪白,整个世界变得诗情盎然,粉妆玉砌。古今咏雪者很多,雪是最富有诗意和灵性的自然景物。北国的雪在伟人的笔下呈现磅礴气势:“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一代伟人,大笔一挥,将读者引领进一个冰天雪地、广袤无垠的银色世界。

  一阵西北风吹来,树枝轻轻摇曳,柳条上毛茸茸亮晶晶的银条儿,冬夏常青的松树和柏树上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儿,便扑籁籁地滚落下来,玉屑似的雪末儿随风飘扬。马路上的积雪足有三四寸多厚,人踩上去,脚底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我们小孩乐得不得了,兴冲冲地呼朋引伴,在雪地里堆雪人、捏雪球、打雪仗,欢乐的叫喊声回荡在莹白的世界里。手指冻得通红,一点也不觉得冷。饥渴时,还会在墙头抓起一团洁净的雪团塞进嘴巴里。俗话说,瑞雪兆丰年。祖父把雪比作是麦子的棉被,说冬天棉被盖得越厚,明年的麦子就长得越好。时隔经年,恍惚听见我们童稚的嗓音朗声念着谚语:“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立冬,有着诗意和灵性,有着深深浅浅的画意、浓浓淡淡的诗情,让人无限遐想。“老柘叶黄如嫩树,寒樱枝白是狂花。”这是唐代白居易的《早冬》,看老柘树的叶子黄了,却依然生机勃勃,寒樱不按时序,开出枝枝白花。“枫叶欲残看愈好,梅花未动意先香。”这是宋代陆游的《初冬》,残留在霜枝上的红叶越看越美,含苞未放的梅花已传来暗香。现实和唐宋的初冬,似乎都少了几分肃杀之气,多了一些柔美滋味。

  冬天是一个韬光养晦的季节。

  冬天是隐忍敛性的季节。

  冬天更是积蓄能量的季节。

  人生立冬,生命虽然已不再色彩斑斓,却由于积淀了岁月的风尘,而显得更加宁静、从容;人生初冬,由于经历了风霜坎坷,少了一些浮华与矫情,多了一些豁达、刚毅,在枯萎凋谢中显示着不屈的生机,酝酿着春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