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版 生活副刊

那一抹夜色

榆林日报 | 2023年08月19日

  披着七月流火的最后一缕霞光,拖着一身疲惫,我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家跟单位一墙之隔,绕道而行,也用不了几分钟。路两旁高高矮矮的绿植,都像列队的士兵一样尽职尽责,即使在烈日的炙烤下依然毕恭毕敬。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边听书边甩甩胳膊踢踢腿是我的常态,我很享受这样的时光。

  推开家门,先我而归的老公正躺在沙发上看手机。在换鞋的同时,突然想起我已好久没和老公一起在家里共进晚餐了。

  看着窗明几净的家,看着多日无人问津的厨房,突然涌出一种想做饭的冲动。因久不在家用餐,冰箱只有两包方便面和几棵油菜。说做就做,为老公和我一人煮了一包油菜方便面,并打了一个鸡蛋在里面,卖相还不错。可老公尝了尝却说,甜没甜来咸没咸。我笑着说,好吃就吃滋味,不好吃就吃姿态。

  我洗碗的时候,他又躺在沙发上嘟嘟囔囔自言自语。仔细一听,才明白是在数落我呢。大意是说我给他刚买的家居服款式没款式、颜色没颜色,诸如此类。往常听他埋怨,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但今天听了不但没生气,反而有点失笑。我大声笑着说,行了,半老汉子则不要讲究了,能穿就行了,反正也不贵,人家清仓处理了,三套折后才几十块。我本意是想把价钱说便宜些,让他觉得是捡了个便宜,没想到他听后却带着醉意说,我怎么也穿个一百几二百一套的么,就穿个三套几十元的?

  那副委屈、那副可爱,那副天真,真是久违。结婚三十多年了,我总觉得他越来越没有生活情趣了,原来,他并不是个不懂生活的人。

  夕阳从窗外斜探进来,像一个好奇的小女孩,睁着大眼睛打量着屋里的一切。多么像我的小孙女妞妞呀!一天没见她了,真的非常想她。于是,不由分说拉起老公就出发,去儿子家接妞妞,带她看夕阳,看人世间美好的一切。

  我们想带孩子在户外玩,但妞妞却有她自己的思想,她想去万达,要不然就哪儿也不去。我们只好答应了她的请求。

  路上,我开车,她和她爷爷坐在后排座位上。她一眼就看到我放在车上的饼干盒子,忙对她爷爷说,这个小孩子是可以吃的。她怕我们不让她吃,先入为主,直接将这句话先说出来,看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路过沙河公园时,爷爷对她说沙河公园很好玩,还有音乐喷泉,建议去沙河公园玩。她却一口咬定“我们不是说好去万达么!”那副决绝表情,实在是让人无法也无语反驳。我们得为自己的承诺买单,不能欺骗一个还不到两岁半的孩子,尽管我们平时已习惯谎话连篇。

  到万达后,她玩得很尽兴,快十点了还不想回家。她爷爷乖哄她说,人家要关门下班了,看着纷纷涌向门口的人流,她才将信将疑恋恋不舍地随我们离开。隔着车窗,看到临街许多商铺都熄了灯、关了门,她才用肯定的语气对我们说,人家都下班了!原来,她一直对我们告诉她万达要下班是持怀疑态度的。

  “可是那些猫猫哪去了呢?”她仍然不放心,这次在万达负一层没有看到往常围在拐角的那些小猫。“回家睡觉觉了呀!”我边开车边笑着逗她说。没想到她突然坚决地说,我要回家!我故意又逗她说,咱回爷爷奶奶家吧。她却坚决地说:“不,我要回我自己的家。”我问她:“你有家吗?”她肯定地说:“有”。我又问她,家里有谁呢?她底气十足地说,有妈妈。

  回家后,她的第一句话就是:“爸爸妈妈,我回来了!”家,对于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来说,不是房子,不是别的,是味道,是安全感,是爸爸妈妈,仅此而已。

  看到我们要离开,妞妞光着脚丫跑到门口说,爷爷奶奶你们不要走,就在我们家住嘛。我笑着说,你们家能住下吗?她笃定地说,能呀。边说边还用目光四处转着为我们寻找栖身之处。真是一个小精灵。

  她爷爷今天返老还童,特别有玩性,也特别有耐心,手把手一次次地教她如何与乌龟玩耍。以至于她爸爸看到我发在群里的祖孙戏乌龟图片后,眼红得不行,声讨他的父亲对孙女比对他这个儿子还细心,一股酸溜溜的爱的味道荡漾在夏日的夜晚。而我知道,这是一个儿子对老爹的变相表扬,也是一种爱的另类表达。

  在玩小警车时,当她与爷爷并排坐在车厢里跟着呼啸的警笛声耀武扬威时,她突然看到路过的橱窗里有各种恐龙玩具,就说,“不坐车了,停下,我要去看恐龙。”爷爷坚定地说,“不停,必须把这个玩完!”她有点委屈,但也只好失望地收回目光。

  车停下后,爷爷轻轻对她说,做一件事就要做好,不能半途而废。我也乘机对她说,你可不能学习猴子掰玉米哟,猴子累了一路,最后带回了什么?她说什么也没带回呀。我又问她,要不要学猴子,她说,不要。

  我知道,有些道理对她而言,还为时过早,但有些规矩从小就得立,有些习惯从小就得培养。

  车子在夜色中缓缓而行,皓月当空,我和老公相伴而归。感谢生活,感谢岁月,感谢盛夏这一抹浓浓的夜色。